01
2月的长沙,每个角落都是新年的氛围。
团圆,喜庆。
而杨婷是孤独的。
和朋友约了去打羽毛球。可到了之后,却被放了鸽子。
杨婷准备离开时,听到有个声音说,你也是一个人吗,要不一块打吧?
他就是谢山了。
谢山穿一身白色运动衣,笑容很干净,让杨婷莫名就有了亲近感。
两人在球场上配合得很默契。
那是2016年,杨婷30岁。
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,在哪一分哪一秒遇到爱情。
就像杨婷不知道,她的人生从此和谢山,有了关联。
02
1986年,杨婷出生在湖南长沙。
作为家里的独生女,从小衣食无忧。可父母性格不合,经常吵架。
2004年,杨婷考上北京的大学。
父母终于在这一年离了婚,并很快各自重组家庭。从那时开始,杨婷就没有家了。
倒也没有多失落,可能她已经长大成人,也可能因为这些年父母虽然吵架,但对她的爱从来没有打折。
他们分开,各自追求幸福,是好事。
还可能是因为,她上了大学后,很快有了爱情。
男朋友是北京本地人。两人从大学到研究生,有甜蜜也有争吵,分分合合,倒也一直没分开。
毕业后,男朋友出了国,而杨婷回长沙考了编制。
异地恋难熬,何况是异国恋。后来男友提了分手。
杨婷嘴上说着不在意,可毕竟在一起六年,感情早已入骨。
她一个人默默舔伤,对感情渐渐不抱希望。
像一支孤傲的百合,也像一只敏感的刺猬,对男生充满抗拒。
为了应付父母还有亲戚朋友的催婚,杨婷相过几次亲,只是都没了下文。
时间久了,杨婷渐渐习惯了单身,习惯了孤独。
直到谢山闯进她的生活。
03
那天打完球,谢山说一起吃饭吧。
杨婷没有拒绝。
两人相谈甚欢,之后他隔三差五地约她,意图很明显了。
聊得多了,杨婷知道谢山比自己小三岁,也在事业单位上班。
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,各自重组了家庭,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。
大概同类,更加能够理解同类吧。
杨婷有了一种我路过人间,而你的房间正好灯火通明的心动。
所以半个月后,当谢山表白时,她直接说了好。
爱情来了,她想试一试。
而谢山是真的好。
会做饭会做家务会照顾人,对她没有秘密,他的手机录了她的指纹,他的密码全都告诉了她。
杨婷心里有关爱情这件事,好像复活了。
04
只是杨婷没想到,她会那么快就嫁给谢山。
那时是6月,他们认识刚满三个月,杨婷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谢山知道后开心极了。
他抱着杨婷说,我们结婚吧,我要给你一个家。
听到这句话时,杨婷很没出息地哭了。
她和谢山都是可怜人,看似有两个家,其实都是无家可归之人。
他们在一起,有个小家,才算是真正的家吧。
结婚这件事顺理成章地提上日程。
杨婷爸妈知道谢山的情况后,是有点不满意的。
谢山只有大专学历,父亲已经三婚。谢山的爷爷奶奶上了年纪,家里条件很一般。
此时,杨婷沉浸在美好的爱情里,根本不把父母的顾虑放在心上。
她觉得,只要两个人相爱,其他都不重要。
自从她怀孕后,谢山更是对她呵护有加。每天接送上下班,产检也都全程陪同。
杨婷相信,他会是个好丈夫,也会是个好爸爸。
她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,白头偕老。
父母见她心意已决,只能随她了。
05
然而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,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。
结婚时,就闹了不愉快。
公婆什么都不管。婚礼、婚纱照、酒席全是杨婷和谢山他们自己操办,公婆不出钱也不出力。
两人身上的积蓄不多,不得已,酒席钱是等收了礼金后才去结账。
而说到婚房,之前谢山的爷爷奶奶给了谢山一套房,让他结婚用。
当时谢山还小,公公需要钱,就把房子卖了,承诺把自己的一套旧房子给谢山。
于是所谓的婚房,就是公公的旧房子,并且尚未过户给谢山。
杨婷也没计较,简单装修了下,就住了进去。
可有天杨婷上班途中,有文件落在家里,回去取的时候,却发现家里有人。
这个人不是别人,而是公公。
他正在卧室里翻柜子。
看到她回来,他很淡定地说在帮他们整理东西。
这之后,公公时不时来家里。
杨婷有次刚洗完澡,穿着睡衣,和谢山在客厅看电视。
然后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,她吓得赶紧躲进卧室。
脚下一滑,差点摔倒。
她无法想象,真的摔倒了,肚子里的孩子会怎样。
杨婷忍无可忍,催着谢山去办房屋过户手续,收回在公公那的钥匙。
可公公一直拖着不办,说既然房子已经给他们了,在谁名下都无所谓。
杨婷跟谢山抱怨,谢山总是说,他是我爸,我也不好一直说他。
那样的时刻,她觉得自己可能嫁得匆忙了。
就在她对婚姻绝望时,公公突然改口说,这套房子太旧,不过户了,而是直接出钱让他们买套新的。
杨婷觉得不可思议,不明白为什么公公突然这样。
但买了新房可以离得远点,就不会时不时被打扰。所以杨婷虽然心里有疑虑,也还是同意了。
直到三个月后,杨婷才知道,他们被公公算计了。
原来公公从别人那听到风声,这套老房子被纳入政府规划拆迁。
然后还真的拆了,公公拿到一大笔补偿款。
谢山说,我爸给钱让咱买了新房,就别计较了。
杨婷气得没脾气。
而公公的戏还没唱完,婆婆就登台了。
06
之前,杨婷和婆婆接触少,对婆婆并不了解。
婆婆再婚的丈夫生病,她一直在医院照顾,很少和杨婷他们来往,倒也相安无事。
直到婆婆的丈夫去世,被继女赶了出来。
谢山心疼妈妈,和杨婷商量说让婆婆搬来和他们一起住,还方便帮他们照顾即将出生的孩子。
而他正好借此机会,和妈妈好好相处,弥补心里的遗憾。
杨婷不同意,好在婆婆也不愿意,她搬去了谢山的姥姥姥爷家。
有天,婆婆来家里做客,对杨婷说,谢山小时候,我从没管过他,一块尿布都没换过洗过,我不是伺候人的命,以后孩子千万别指望我。
杨婷听得来气,她根本就没指望婆婆带孩子好吗?
但说实话,那样的时刻,她是有些心疼谢山的。
尽管他们都是离异家庭,但不同的是,谢山从小就没体会过母爱。
可能缺少什么,就想弥补什么。
谢山对他妈,是有些刻意讨好的。
一次在姥姥家吃饭,杨婷吃得多了些。
婆婆批评她说,吃多了到时候不好生,剖腹产对孩子不好,你得少吃点。
杨婷噎得半天说不出话,她就是为了孩子才多吃的,谁愿意让自己发胖啊。
她给谢山递过去求助的眼神,谢山却说,妈是为你好。
而这,还只是开始。
07
婆婆花钱毫无节制,不是逛街就是美容。
没钱打牌了,就找谢山要。
杨婷刚开始没多想,也能体谅谢山的孝心。
可婆婆越要越多,刚开始是三五百,后来就是上千了。
杨婷和谢山都只是工薪阶层,工资不高,只能勉强顾个温饱而已。
时间久了,杨婷心里就不高兴了。
但谢山,好像并未觉得婆婆有什么不妥,一直有求必应。
2017年,孩子出生,家里花销骤增。
杨婷妈妈身体不好,没办法帮她带孩子,只好请了保姆。
保姆的费用高,家里捉襟见肘。
杨婷第一次知道了钱的重要性,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
可这种情况,婆婆还是三天两头要钱买衣服打麻将。她习惯性地依赖谢山,姥姥姥爷过生日订蛋糕吃饭都指望谢山。
谢山明知家里的经济情况,却从来不拒绝婆婆。
为此,杨婷没少和谢山生气。
08
真正的矛盾爆发,是有天,婆婆在杨婷面前炫耀她新买的苹果手机。
杨婷很纳闷她哪来的钱。
去问谢山,谢山老实招了。他竟然在京东上打白条,给他妈买手机。
杨婷简直气炸了,两人大吵了一架。
然而改变不了什么。谢山不止给钱,其他事情也百依百顺。
一个周末下午,孩子忽然发高烧,谢山加班去了。
杨婷给他打电话,谢山说马上回来。
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。
孩子一直哭,杨婷只好自己带着孩子打车去了医院。
事后,杨婷才知道,婆婆逛街,让谢山去接她了。
谢山很爱孩子,可在婆婆面前,孩子就无足轻重了。
杨婷理解不了谢山对婆婆的这种孝顺。
明明他从小就没得到过母爱,为什么长大了还偏要用对婆婆好的方式,弥补内心的缺失。
是的,他想引起父母的关注,想从他们那得到以前没有得到过的温暖。
杨婷没办法接受他以牺牲小家为代价。
谢山道了歉,并承诺会想办法赚钱改善家里的情况。
09
谢山倒是说到做到,下班后去朋友的网吧兼职做网管。
看他每天疲惫得哈欠连天的样子,杨婷很是心疼。
如果没有婆婆的掺和,他其实是个挺好的老公吧。
那样的时刻,她甚至想着要多关心他。公婆没给到的温暖,以后由她和孩子给他。
可杨婷怎么也没想到,这个兼职彻底毁了他们的生活。
谢山在网吧染上了网络赌博。
杨婷发现时,他已经输了120万。
杨婷一下子崩溃了。这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,真的是笔巨款。
带来的灾难几乎是毁灭性的。
杨婷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。
她哭着问谢山为什么。
谢山说,经济压力太大了。他想给他妈钱,也想让自己的小家过得好点。在网吧看到有人玩这个,赚钱很快,就心动了。
刚开始也的确赚了些,后来就一直输。赌红了眼,就各种贷款往里面投钱。
等到清醒时,窟窿已经越来越大。现在,每天都接到各个平台的催债电话。
他自己也很绝望,甚至想一死了之,可又觉得太对不起杨婷和孩子了。
谢山说,我不想连累你,咱们离婚吧。
杨婷的眼泪哗哗地落。
她气他的误入歧途执迷不悟,可更多的还是心疼。
在一起三年多,这种时候,杨婷怎么忍心离开。
她哭了很久,清醒过来时,决定和谢山一起面对。
10
可杨婷,终究是低估了人心。
公婆知道后消失不见,不肯露面。
杨婷打电话求助,他们推脱说自己没钱。
婆婆爱花钱,的确没什么积蓄。可公公买了三套房子,怎么可能没一点钱。
杨婷气得直抹眼泪。
她卖了正在住的房子,正在用的车,把所有钱都拿出来帮谢山还债。
爸爸心疼她租房,腾出了一套房子让他们一家三口搬了进去。
谢山很感动,也做了保证,说以后再也不碰赌博,安安生生过日子。
杨婷以为,经历了这件事,谢山能彻底醒悟。以后没有婆婆的掺和,日子能恢复平静。
可谢山,还是让她失望了。
11
婆婆知道他们还清债务后,又出现了。
还是开口要钱,常常让谢山接送,而谢山仍然是有求必应。
可怜杨婷,一个人节衣缩食,对儿子都舍不得花钱。可婆婆,依旧锦衣玉食,美容店、美发店都办了卡。
杨婷在谢山面前抱怨,谢山除了道歉,就是说,他是我妈。
即便知道自己妈妈不好,他也不许杨婷说婆婆一句坏话。
杨婷做了很多努力,一直试图想要改变他的愚孝。
可依旧于事无补。
其实她和谢山都来自离异家庭,但不同的是,父母给的爱一直没有少。
而谢山从小到大,都没被父母爱过。
所以现在的他,才会无底线地用自己的付出,去获得父母的关注。
杨婷费了很多口舌,做通了谢山的工作,带他去看心理医生。
经过心理医生的开导,谢山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,知道自己这样无底线的满足妈妈是不对的。
然而认识到了并没有用,他改变不了。
婆婆从未消停,常在谢山面前说杨婷坏话。
她把儿子当成了男朋友,呼来唤去,还常常撒娇。她用挑衅的目光看杨婷,一副你就是拿我没办法的胜利者姿态。
而谢山也变得越来越暴躁,动不动就和杨婷吵架。
杨婷看着这样的他,忽然觉得很辛酸。
她不明白,当初那个小心翼翼说喜欢的男生,现在怎么舍得对她发脾气。
杨婷渐渐心灰意冷。
而她也彻底认识到,不管怎么努力,谢山都是不可能改变的。
又一次,婆婆问谢山要钱。谢山没钱,去问朋友借了给婆婆。
杨婷和他大吵一架。
日子真的挺难的。孩子幼儿园组织活动,让交200元的交通食宿费,杨婷都拿不出。
而谢山还在坚持自己的愚孝。
在一次又一次失望和争吵后,他们的婚姻终究走向了灭亡。
2019年9月,他们离婚了。
12
很长一段时间,杨婷都觉得恍惚。
她不敢回想自己这几年过的日子。
脑海里,有时是谢山和儿子在一起玩游戏的温馨画面,有时是谢山和自己吵架的暴怒,有时是婆婆嬉笑嘲讽的脸。
她一个人努力的往前走,可怎么也拉不动使劲后退的谢山,填不满他家的无底洞。
不是不爱了,也不是他不好,而是因为实在走不动了。
杨婷很难过,眼泪总是不自觉地往下掉。
她期待的婚姻是长长久久,可怎么才刚开始就夭折了呢?她明明很努力了,可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幸福?
杨婷想不明白,也不想再想了。她带着孩子去了武汉。
只有离开长沙,才能彻底忘掉这里的一切吧。
是在遍体鳞伤后醒悟,婚姻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,而是两个家庭的事。
嫁人,要慢,不要轻易闪婚。嫁人,不止要看对方,更要看对方的家庭。
要么他足够理智,能和你一起跳出泥潭。要么,你只能被他拉入深渊。
明白这样的道理,杨婷付出了很大的代价,也吃了太多的苦。
只希望,未来的路可以稍微平坦些,生活可以对她稍微温柔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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